债权人与债务人
纳伦达:一天,七个人和导师从鹰巢返回方舟时,看到萨玛丹站在门口,对着一个匍匐在他脚下的人挥舞着一张纸,并听到他愤怒地说道:“你的失职让我忍无可忍。我不能再宽容了。现在就付钱,否则你就在监狱里腐烂。”
我们认出那人是鲁斯托迪翁,方舟众多住户之一,欠方舟一笔钱。他衣衫褴褛,饱经风霜;他恳求长老给予他一段时间的利息,说他最近一周内失去了唯一的儿子和唯一的母牛,而他的老伴也因此患上了中风。但萨玛丹的心肠却丝毫没有软化。
导师走到鲁斯托迪翁跟前,轻轻地拉着他的胳膊,说道:
米尔达:起来,我的鲁斯托迪翁。你也是神的形像。神的形像,在影子面前,是不可跪拜的。(然后转向萨玛丹)让我看看负债帐单。
纳伦达:令众人惊讶的是,萨玛丹刚才还怒不可遏,此刻却变得比羔羊还要温顺,他温顺地将手中的纸递给导师。导师接过纸,仔细端详了许久,而萨玛丹则直视着,一言不发,仿佛中了咒语。
米尔达:方舟的创始人不是放债人。他是否遗赠了金钱让你放高利贷?他是否遗赠了动产让你交易?或者土地让你出租并囤积其中的财富?他是否将你兄弟的血汗留给了你,然后又将监狱留给了你,让你囚禁那些你榨干了他们汗水、吸干了他们血液的人?
他留给你们的,只有一艘方舟、一座祭坛和一盏明灯——仅此而已。方舟,是他鲜活的躯体。祭坛,是他无畏的心灵。明灯,是他炽热的信仰。他命令你们,在这个因背信弃义而随着死亡之笛起舞、在罪恶泥沼中沉沦的世界里,保持这些完整和纯洁。
为了不让身体的忧虑分散你的精神,你被允许依靠信徒的施舍生活。自从方舟下水以来,慈善从未匮乏过。
可是,瞧!你们如今把这种施舍变成了诅咒,既诅咒你们自己,也诅咒那些施舍的人。因为你们用施舍的礼物征服施舍者。你们用他们为你们纺的线鞭打他们。你们用他们为你们织的布剥光他们的衣服。你们用他们为你们烤的面包让他们挨饿。你们用石头为他们建造监狱。
你们用他们的礼物征服了那些他们为你们砍伐和打扮的赠予者。你们用他们为你们取暖而提供的木材为他们制作轭和棺材。你们用高利贷的方式把他们的血汗钱贷给他们。
因为金钱不过是人们的血汗,被狡猾的人铸造成金币和舍客勒,用来束缚人们而已。财富又是什么呢?不过是那些流汗流血最少的人用他们的血汗,压榨那些流汗流血最多的人的背脊而已。
那些为了积攒财富而焚毁心智和心灵、耗费日夜的人,又要遭殃了!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积攒了什么。
娼妓、杀人犯和小偷的汗水;肺痨、跳蚤和瘫痪者的汗水;盲人、瘸子和残废者的汗水;农夫和他的牛的汗水;牧羊人和他的羊的汗水;收割者和拾穗者的汗水——所有这些以及更多的汗水,都是财富储存者储存的。
孤儿和流氓的血,暴君和烈士的血,恶人和义人的血,强盗和被抢者的血,刽子手和被处决者的血,水蛭和骗子的血,以及他们吸食和欺骗的人的血——财富的储存者储存了所有这些以及更多的东西。
是啊,那些用人类的血汗换取财富和鞋子的人,又要遭殃了!因为血汗终将付出代价。代价将是可怕的,索取将是可怕的。
借钱,还要收利息!这实在是忘恩负义,厚颜无耻,令人无法宽恕。
你有什么可以借的呢?你的生命难道不就是一份礼物吗?如果上帝要你为他赐予你的哪怕是最小的礼物收取利息,你会拿什么来偿还呢?
这个世界难道不是一个共同的金库,每个人、每件事物都将自己的所有财产存入其中,以维持所有人的生存吗?
云雀是否借给你歌声,泉水是否借给你清澈的水?
橡树会借出它的树荫,棕榈树会借出它的蜜枣吗?
羊给你羊毛,奶牛给你挤奶以赚取利息吗?
云朵向你出售雨水,太阳向你出售温暖和光明吗?
如果没有这些东西,以及无数其他的东西,你的生活将会怎样?你们谁能说出,在世界的宝库里,哪个人、哪个事物存得最多,哪个又存得最少?
萨玛丹,你能计算出鲁斯托迪翁为方舟宝库贡献了多少吗?然而,你会把他的贡献——或许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——借给他,还收取利息吗?然而,你会把他关进监狱,让他在那里腐烂吗?
你向鲁斯托迪翁索要多少利息?难道你看不出来你借给他的钱有多赚钱吗?除了一个死去的儿子、一头死去的母牛和一个瘫痪的妻子,你还能要求什么更好的补偿?除了如此破旧的衣服和如此弯曲的背,你还能索要什么更高的利息?
啊,萨玛丹,揉揉眼睛。醒醒吧,不然你也会被要求连本带利地偿还债务,否则就被拖进监狱,任其腐烂。
我对你们所有人,同伴们,也说同样的话。揉揉你们的眼睛,清醒过来。
尽你所能地给予,尽你所能地给予。但切勿借贷,否则你的一切,甚至你的生命,都可能变成贷款,而贷款会立即到期,你就会破产,锒铛入狱。
纳伦达:导师又看了看手中的纸,故意把它撕成碎片,散落在风中。然后,他转向掌管宝库的辛巴尔,对他说。
米尔达:给鲁斯托迪翁钱让他买牛,并照顾他和他的妻子,直到他们生命的尽头。
鲁斯托迪翁,你平安地走吧……你的债务已经免除。小心,千万不要成为债权人。因为放贷人的债务比借贷人的债务更大更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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